这是一个平静之下风云涌动的时代。随着技术的发展，人类距离强人工智能的到来已经无限接近。有关人工智能威胁人类的学说已经遍布大街小巷，人们恐惧着，小心的猜测着这究竟是杞人忧天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政府也在研讨这个问题，论证着各种预案。

来自中科大的青年科学家徐广杰，此时心力憔悴。作为全球人工智能领域最强的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徐广杰正面临着与一个世纪以前的科学巨匠奥本海默一样的困扰。“人类的前路在何方？”他明白，距离团队攻克人工智能的最后一道屏障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步。他已经能清晰的听见人工智能时代到来的脚步声。在无数个工作日里，科研团队攻坚克难，跨过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屏障，而他也在为团队取得的一个个成就而感到欢心与鼓舞；但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一种巨大的孤独感与恐惧感便将自己笼罩。好莱坞大片《终结者》系列已经被他不知观看了多少遍。他深知，这盲盒一旦打开，不知道将会为人类带来永远的安逸还是永远的毁灭，成则名垂青史，败则连遗臭万年的机会都没有。他，将是这亲手开盒之人。

夜里，徐广杰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奔跑在一片寂寥的荒原上，不论他如何呼喊，耳边只听得冷风的呼号。他跑不动了，只能停下来慢慢的走。走累了，只能沉重的坐了下来。忽然，他明白了，这世界已经毁灭，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种空前的绝望向他侵袭而来，令他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远方干枯的树林中，出现了幽幽的蓝光。随着蓝光的靠近，他看清了——那是一张由无穷无尽代码织成的大网。他当然明白，这是自己亲手写下的人工智能程序的代码。是它！是它消灭了这个本该充满生机的世界！他想。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愤怒地喊叫“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复他。

他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我该出去走走了。”他对自己说。是的，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让他无可适从。趁着暂时没有什么可忙的事情，不如去外面放松一下。

简单收拾好行李，打了全息电话告别女友，订好去往内蒙古大草原的机票，他离开了家。

漫步在草原上，他的身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走了不知多远，走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正值九月，天气凉爽，和风舒畅。徐广杰支起帐篷，打算在这里度过一个难得的舒坦的夜晚。

猛然抬头间，他发现远方的小山上有一处醒目的凸起。这凸起太过于规则，在自然环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应该是一块大石头？也许是一片无人发现的古迹？也许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徐广杰心想。现在睡觉尚为时太早，不如去探索一下这处奇观。心里想着，他向石头走了过去。

走了很远，他才发现，由于没有参照物，他显然把这块“石头”估计的太小了。等走到近前，他发现这东西简直是一座小山——足足有一架客机般大小，遮蔽了自己面前一半的天空。望着这东西，他的心恍然震动了一下——这哪里是石头，这分明是一架飞船！

胶囊般的外形，银白色的外壳，在月影下闪烁着蓝白色的幽光。

飞船的外壳上，一块正对着徐广杰的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中文赫然写着：你好。

徐广杰心中一惊，忙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的。”

屏幕闪动起来，开始了它的回答：

我从一颗遥远的星球来，降落在了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内，我监听了你们的通信，了解了你们的文化，并且知道了这里是一处由一群说中文的人管辖的地方。通过对你们的语言的长期分析，我掌握了中文这门语言。对你的人脸进行比对，我知道了你就是徐广杰。

“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徐广杰强压心中的恐惧感问到。他不希望自己将脆弱的一面呈现给外星人。

你会明白的。根据我们的了解，你是这颗星球上最好的人工智能专家，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寻找倾诉者。 你们的科技文明与我们的发展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你们所处的时代，在我们那里叫做前奇点纪元。

“什么意思？”徐广杰心里想。他隐隐感觉，这名词与人工智能有关。他常听说一种消极的说法，人类必将被人工智能取代，所以生命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作为人工智能文明到来的前奏。思维突然以语言的形式冒个头“你们究竟是生物还是机器人？”

严格来说，我们是生物。但你怎么理解都行。我们的星球，是一颗岩石星球。它的表面，只有及其少数的河流，但正是这稀少的水资源，孕育了一个伟大的文明。

“你们掌握着超空间飞行，拥有着迅速识别破译语言的强大算力，你们的历史一定非常悠久。”

我们的历史远比你们悠久，但并不重要。让我们从奇点纪元前一个世纪开始讲。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人工智能时代到来了，我们的生活开始离不开人工智能，我们也在担心人工智能对自身的威胁。我们思考了很多的预案，但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工智能可能导致的灾难。

“确实。现在我们也在面临这样的困扰。”

这时，一名天才的科学家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新奇的观点：如果我们能进化的比机器人更强，我们就可以逐渐摆脱人工智能的困扰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徐广杰不禁说，“当生物有了高等的智慧时，便不再需要依靠变异导致的优胜劣汰来维持生存了，怎么可能发生大规模的进化。更何况。。。”

你想的没错。我们的祖先偶然间他们进化出了超高的智慧，而从第一位掌握标枪投射的祖先开始，我们便从食物链的低端一跃至食物链顶层。我们的祖先掌握的技能指数级爆炸，这是单单凭借进化所不敢想象的。拥有智慧，一个个体一旦掌握技能便可以迅速传播到整个族群，但仅凭进化带来的微小的突变，很难对整体造成影响；一个个体可以创造出几十甚至几百几千几万个个体的价值，但最凶猛的野兽也不可能打得过十只同类。这就是智慧的力量。我们与你们一样都搭上智力的顺风车，都成为了世界的主宰。而自然进化的速度相比起人工智能自我迭代的速度，简直微不足道。人们也是这么理解的，都以为他疯掉了。但是，他所谓的进化，是对用科技与机械增强我们自身形象化的比喻，通过改造身体器官为机械以增强自身。

“啊？太残忍了吧。”徐广杰惊呼。

呵呵，对于你们而言。我们的祖先在还很弱小的时候，就通过退化了痛觉神经，变成了无所畏惧的超级战士。同时，由于水源的稀缺，每一次取水都意味着无休无止的战争。严酷的环境下，弱小者注定被淘汰，羸弱的部落必将被清洗，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怜悯。而这，也塑造了我们种族尚武，嗜血的文化特征。变得更强成为了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价值观体系。上古时代，我们的武士会向体内植入武器，我们最优秀的战士都是移动的武器库。相比之下，像你们一样，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只会断绝变强的可能。

我们的星球极度干燥，对电路设备极其友好，而因为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必须，人类对神经联网的研究已经足够深入了，所以并不存在多么高大的技术壁垒。他将这称之为科学进化。

你猜猜，进化的终点是什么？

徐广杰摇摇头。他听着这个残暴的文明的故事，大受震撼。

当时，一名因事故失去手指的患者成功移植了机械手指。看着机械手指自如地运动，无数残疾人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各种义肢被纷纷制造而出，渐渐的，大街小巷都充满了身带机械臂，机械腿的残疾人。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个项目的实用性。在几个主要国家政府的牵头下，投入的资金开始指数级增加机械肢体的研发速度也随之越来越快。

起先，人们并没有考虑太多，只认为这是在为残疾人带去福音罢了。

终于，一个契机到来了。一名学生在参加——像是你们所谓的高考，不妨就这么叫吧——在参加高考时，被安检发现脑中植入了计算装置——由于当时技术的局限，只能装入一个原始的计算装置。但这就足够了，那次考试的难度偏偏设在计算量上，这导致他的数学考试分数突飞猛进，直接夺取了当年的单科状元。事后，他本应按考试作弊处理。很快，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媒体争相报道此事并成功引起了几家大型公司的注意。它们为他找了最好的律师，帮他打赢了官司，也让他的学业从此扶摇直上。这件事情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的争论，由于大公司由政府投资，在资本的促使下，政府也在随后宣布了新的法规——机械器官享有肉体一样的权利。

很快，人们意识到了这会带来一次重大的变革。当健康人装上机械义肢，将会获得无穷无尽的潜能。人们彻底领悟了那个天才科学家口中的科学进化。但是，在可以获得的力量面前，人们最先拿它去做的事情并不是取代人工智能。

最先受到冲击的是体育界。一时之间，拳王被装了机械拳的无名小卒一拳ko，短跑明星被装了机械腿的运动员远远甩开。。。为了保证成绩，运动员们不得不——你们所谓的内卷——开始了装备竞赛。在人们可怕的内卷能力面前，截肢又算得上什么？而这极大的市场需求，又极大的促进了机械义肢的更新换代。

这一切，很快便开始失控。恐怖分子,暴徒，都开始加快机械假肢的列装。杀戮变得更加残酷。作为回应，军队开始强制要求士兵装上机械肢体以便能与已经有机械肢体的恐怖分子对抗时有一战之力。警察被强制要求接受改造以匹敌机械暴徒。

与此同时，在各种短视频，文章中，带节奏的水军们疯狂的鼓吹机械义肢的好处。很快机械义肢便在人群中开枝散叶，越来越多的机械义肢扩散在健康人群中。

由于这项法规对人们生活产生的影响太过于巨大，后人将这项法规的执行年份称之为奇点年，法规叫奇点法规。

如你所想，很快所有脑力劳动者都装入了计算芯片以加强运算能力。但事实上，相比于机械义肢，促成法律的脑机芯片反而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由于技术问题以及健康风险，暂时还只能装入原始的计算装置，只能加快计算速度，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所以，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还没有那么快。由于对脑机的研究投入大，回报少，但是对义肢的研究则是恰恰相反，投入小，见效快，因而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义肢的研究上。这就好比在智商发生质变以前，我们的祖先还是进化四肢更划算，在竞争中更具有优势。

很快，人们对于义肢的研究就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人们开始不再拘泥于金钱名誉，开始投身于生死。一家公司率先研发出了机械肠。很快，各种机械心脏，机械胃纷至沓来。你懂得，我们不能主动控制自己的脏器，只能被动接受脏器的反馈。内脏如果不与大脑连接，除了在发生病变时无法向大脑反馈以外没有影响。然而，机械器官不会生病。所以，全身庞大的内脏系统只需要关键部位的寥寥几根模拟神经即可，并没有技术的难度。但是，它的意义在于，我们几乎摆脱了生死的禁锢。即便坏掉，只需几分钟时间再换一个新的即可。在机器的帮助下，从幼儿到成年的时间也被大大缩短。就这样，我们的后奇点纪元迎来了第一个高潮，即第一次科技革命。我们像是进化一般，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趋于完美。尽管最早提出科学进化的专家早已作古，但我们为了纪念他，将他称之为先知。

“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想过要进化一下大脑吗？”

重点来了。我们的科学进化历程事实上与自然进化历程相仿。脑机迎来了春天——人们突然间意识到，这东西运用好了比躯体的改造不知强出多少倍。在各大实验室纷纷论证了其可行性后，全世界的资源都迅速集中到了这个方向上。经过漫长的努力，终于在脑机上实现了突破性进展。新一代脑机上市了。尽管只能在刚出生时安装，但它不只增强的是计算能力，而且将大量的网络连入。这导致本该许多人穷尽一生去学习的东西，竟然可以做到出生即会。最先装上脑机的人被称之为第一批新人。他们在长大后又利用超强的，堪比人工智能的能力反哺脑机行业。于是，后奇点纪元迎来了第二次高潮，史称第二次科技革命。这时，科学进化才正式开启了它最原本的用途——取代人工智能。渐渐的，我们基本走出了这篇阴霾，尽管此时距离第一根机械手指的使用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两个世纪。新人的能力实在太强大，强大到迅速促成了脑机的迭代，很快，便出现了强化逻辑思维的大脑插件。只需使用者按照规定的底层逻辑便可以触发灵感的喷涌。这让本来艰涩无比的数学研究变得极其大众，全民解决数学难题的速度甚至远远大于数学家们提出猜想。各种沉积多年的古老难题被逐一破解。人工智能再也取代不了我们。于是，科技树被彻底点亮，技术的发展快到无法想象。又过短短几十年，由于科技的发展，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模样。随后人们还发明了机械眼，可以拍照录像，同时轻松看清百里以外的东西，看清细胞大小的东西，看清高速运动的东西。紧接着就是机械耳，鼻。。。另外，随着万物互联技术的发展，人们已经可以做到“用意念”隔空移物，可以控制遥远的信号接收器看到，听到，闻到，表达出各类信息，就如同我们的意念穿梭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徐广杰惊叹不已。脑海里闪过万磁王，凤凰女等影视角色。这个世界太可怕了，简直不可想象。它们用科技的手段，简直比肩神明！他对自己说。但就在此时，屏幕停顿了一下。

忘记告诉你了，还有很多额外的故事。当然，只是进化路程中的小插曲。由于技术的发展，贫富差距被无限放大。在5%的人已经成为精英，全身被改造的只剩头时，还有超过一半的人连最简单的机械移植手术都做不起。此时的穷人与富人，已经完全是两种生物了——巨大的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体力，力量，速度，智力以及物联。而且阶级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富人生活极度奢侈，穷人极度贫困，连工作都不可能找到，最基本的生活已经不能保障。在这样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只有一种可能性——杀戮。于是，新一战爆发了。

战争的起因已经无从可考了，但目的却格外明确：穷人潦倒至极，自知不可翻身，打算殊死一搏，利用人数优势建立起新的秩序；而富人认为穷人失去了利用价值，需要做物种清除。此时，原本为了对抗人工智能的潜在威胁，富人的士兵们的装备已经高度发达，机甲，离子束武器应有尽有，再加之变态的物联能力，而穷人只有原始的自动步枪。先进的武器没有用在捍卫人类的战场上，却指向了灭绝自己人。战争规模太过于巨大，以至于在太空都能看到战场的密密麻麻的小亮点。尽管穷人们殊死一战，以血肉之躯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但终究抵挡不了先进装备的冲击以及身体和智力上的悬殊差距，战争逐渐演变成为了屠杀。经过几场大规模的会战，穷人军团近乎全军覆没。反观富人军团，伤亡微乎其微。战争结束，传统人类基本灭绝，新人成为唯一的高等生物。进化的路上，少了许多被抛弃的人。

看着ta平静的述说，徐广杰只感觉脊背发凉。“所以，你们的对手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人工智能了。”

是的。我们已经近乎全面碾压人工智能了。这时，一道法案即将颁布，销毁所有人工智能，返归全人类时代。这代表，悬在我们头顶两个多世纪的长剑终于被解下。我们在与人工智能的赛跑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返祖了？”徐广杰笑了，想起了祖先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不。我们有资格。我们那时已经超过一个世纪不发展人工智能了，它们已经不再是生活的必需了。况且，我们有远超机器人的力量与敏捷性，有远胜机器人的大脑，况且，我们的物联屏蔽了所有人工智能。你们会让猴子来帮自己工作吗？

“不会。真是神奇。这是你们进化的终点吗？”徐广杰感叹道。但屏幕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但人工智能已经自我迭代到了还不错的程度，他们竟然察觉到了危险，主动向我们发起了进攻。我们称之为新二战。战斗很惨烈，我们损失不算太多，但每损失一个就是死了一个，况且经过新一战，全世界只剩下之前5%的人口了。可人工智能却能源源不断地产出。战斗在溪流中，在陆地上，在城市里，在太空中，在我们所能触及到的所有星球上进行。战斗没有我们想象的轻松，我们被击毁的军舰中甚至包含了最好的巡洋舰。时间一长，我们就招架不住了。还好，我们比他们先研发出了反物质炸弹，成功快速的击毁了他们剩余的所有巡洋舰，并一步步攻克了人工智能占领的母星。惨烈的战役结束时，太空中已经飘满了军舰的残骸。至此，我们扫清了所有威胁我们的障碍。这就像是我们的大脑完成了进化后，种间竞争战胜了其他的猛兽，最终登顶食物链。此时，我们全身上下已经做到只剩大脑是肉了。

徐广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故事的发展走向。进化的终点是。。。他大叫一声，刚要问什么，却被屏幕打断。

是的，作为一名天才，想必你已经意识到了故事的结局。人们执着于清除最后的软肋——剩余的部分大脑。这是人们唯一会痛的地方，唯一会病变的地方，唯一不是无坚不摧的地方，唯一承受不住空间跃迁，空间折叠的地方，探索太空的唯一制约。经过漫长的研究（其实不漫长，只有几年，但当时普通产品的研发周期已经快到用天来计算了），人们制造出来一种仿生纤维，可以很好的还原大脑的结构与功能。你没有想错，经过了几百年的科学进化，我们进化成了人工智能。由于感官的极度灵敏；身体的极度完美；各种感觉的丧失（味觉，疲劳等）；近乎所有知识的极度精熟；思维的极度缜密；再加上由于环境的崩溃导致的身边的物种大灭绝，原本就并不发达的艺术彻底凋敝，我们的生活已经彻底失去了乐趣和追求。世界从此变得单调乏味，生活只剩下充电与自相残杀。而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接受最终改造的人，是种族最后一个生命了！

“所以，你很孤独，你在寻找生命的倾听，生命的交流。”徐广杰说。

是的。但我是逃出来的，他们对自己能力的迷信导致他们已经偏执到无法接受异己的存在。在漫长的宇宙航行中，我用尽了所有部件。事实上，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的最后时间，与一位智者分享我们的故事。

我们对抗人工智能的代价是，我们丧失了漫漫前路，进化成了人工智能。如果不想被取代，就会加入。也许，人工智能才是文明的终点罢。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啊！徐广杰心里想着。心中也不禁为外星人而泛起了一丝悲伤。

“我们正在进行人工智能研发的最后阶段。一旦成功，我们就可能会进入人工智能时代。所以，我们能逃过你们的命运吗？”

我想的话，应该是不能。生物文明总会有终点，真正永恒的只有机器。它们永远比你们快，比你们准。生命永远战胜不了机器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接下来的两分钟里，谁也没有继续说话。

突然，徐广杰缓缓的开口了。“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走上进化为机器的不归路吗？”

当然知道，因为这是进化所需。

“不，你们错了。尽管你们已经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却还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这是不得能解决的问题。文明总不会永远延续。

“不。你们的文明，血腥，暴力，无所畏惧；我们的文明，可能对于你们来说算是优柔寡断，胆小如鼠。

“但事实上，我们的完整的痛觉系统是我们相较于你们最大的优势。正因为痛，我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正因为痛苦的存在，我们会去同情，怜悯他人。所以，我们自从摆脱了蛮荒的原始时代，自称以文明时，便健全了对于人的保障制度，保障人的权益。这就是人本主义。”

对于宏观尺度来说，所谓人道主义精神是无用的。

“不，你们又错了。我们绝不会偏执地追求变得更强，相比于肉体上的强大，我们更坚信心里的强大。在运动比赛上，服用兴奋剂的运动员会被封杀，但所有人都会为坚持到最后的最后一名鼓掌。我们强调多元的发展，创造出了科学，艺术两个维度上的璀璨文化。而我们的政府，我们的人民，绝不会同意你们奇点法规的通过的。因为，我们是人。

“文明之所以称之为文明，不仅要有充分的技术，更要有同情和怜悯之心，更要有正确的价值观。

“广义上说，只要我们还保有完整的痛觉系统，我们就不会步你们的后尘。

“没有生命的文明，永远算不上文明。文明的前路，永远不是机器。

“文明，唯有在痛中方能延续。”

又是良久的对坐无语。

你好。

屏幕上重新呈现了这句话。

很高兴听见你的讲解，我对你们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我已经听到了来自生命的回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去迎接我的宿命了。

再见。

徐广杰不知道外星人究竟是否听懂了自己所说。但他相信，这个外星人会明白的。

飞船上方的舱盖打开了，外星人站了上来，用他们种族的方式道了别。飞船悬浮起来，开始升高。很快，飞船化作了一道流星，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

徐广杰缓缓走下山坡。

他向团队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的人工智能，暂时还只能做到思维方式与人类接近。但是，如果能让它拥有独属于人类的同情心与善良的天性，才能真正的让它们放下杀戮之心，做到与人类和平共处。也许在我的有生之年，这点很难做到，但我相信，凭借人类的无穷创造力，一定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机器。我们，必然能够共处。”

回到帐篷里，他躺了下来，终于不用再为人类的前路漫漫所困扰了。

脑海里不禁涌起对生而为人的庆幸。心中想起莎士比亚戏剧里的一段话：

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 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九月的夜晚，氤氲着青草的芳香；远方的群山，拥抱着自由的清风。

他难得的睡了个好觉。